那不只是一本书
C同学真的不懂书的重要,尤其是有故事、有历史、有记忆的书。
虽然书已被C同学弄丢了有二十多年时间,但是,每当想起这套书,心里就隐隐作痛,就忍不住要骂上几句。
C同学是我中学同学,上学时,关系不错。毕业后,也经常联系。C同学考的是大学,我读的是中专。按理,C同学应当比我更懂书的重要、更懂如何珍惜书、爱护书。
但是,C同学不是。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天,C同学到我家玩,不知怎的,就翻起了书架上的书。这可不是C同学的习惯,他一向不怎么看书。他随意地翻了几本,当他拿起《红楼梦》一书时,看见扉页上写着“购于1980年11月5日”后,竟然要将书带回家看。
这让我很为难,如果C同学借的是书架上的其他书,我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可是,这本《红楼梦》,是我最不愿意外借的。
这本书是我到江苏省冶金工业学校(后改名江苏省冶金经济管理学校)报到后第三个月买的。虽是简装本,回到宿舍后,看过《红楼梦》的同学认为内容一定不完整,只有四册一套的才完整。但是,对于长这么大第一次买一本这么厚的书的我来说,已经够奢侈的了。
确实够奢侈,3.25元,相当于我半个月的伙食费。可不是,每个月16元的助学金,必须拿出大半来买学习用品,买衣服,还要买过年回家的春联、年画、糖果等。一下子花了3.25元,后半个月的生活就要更加艰苦了。
我的学校位于江苏镇江,离火车站不到1000米。《红楼梦》就是在火车站一个书亭买的,记得当天还下着雨,我是把书用塑料袋包着,再塞进衣服里拿回学校的。
由于是人生之路上自己独立购买的第一本小说,而且是名著。因此,此后不管是恋爱、结婚、生娃,还是搬家、整理书架、清理杂物,这本《红楼梦》始终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也许正是因为位置太显眼,才被C同学看见。
C同学没有与我商量,而是先下手为强,直接把书放进包里。我只能叮嘱他,不要弄丢了。他拍着胸脯对我说,放心,相信他,一定不会弄丢。
相信他,就等于不相信自己,我心里这么嘀咕。他果然没有“食言”,一个月后,当我向他询问书的情况时,他很不经意地说道,书一时不知放哪里了,让他找找。
听到这话,我知道完了。当我再次打给他时,他告诉我,书丢了,找不到了。我很生气,冲他发火。他竟然说,不就是一本破书嘛,值得发火吗?真生气,我买两本还给你。
当时的我,真想从此不再理他。
从那以后,我也确实很长时间没跟他联系,见到面也不跟他讲话。在我的心里,他丢的不是一套书,是信任和友谊。一个如此不懂得爱惜书、爱惜别人东西的人,不太值得交往。
记得在学校工作时,有一位爱好文学的学生,把一本新买的诗集送来给我看,我看完后,就顺手放在了书架上,忘了还给那名学生,学生也不好意思向我要,结果,他毕业了,从此就没有能够将这本书还给他。这事一直让我内心感到不安,因此,我一直非常珍贵地保存着,如果有一天,能够找到这位学生,一定将诗集还给他。
书不一定很值钱,尤其是我买的那本《红楼梦》,由于是最简装的,更不值钱。3.25元,放到今天,可能掉在地上也没人捡。但是,能在生活条件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买上这么一套本书,内心还是非常激动的,也是永远也难以忘怀的。
也许,C同学早就将此事忘到一干二净了。如果还记得,当初就不可能把书弄丢,也不可能连声歉意的话也不说。我确实发过誓,这辈子不再理他。可是,每当见到他,做事说话还是那么不靠谱,慢慢地,也就放下了。只是,放下不等于忘记。这件事,永远不可能忘却,只要看到书,只要听到《红楼梦》三个字,只要想起过去的事,就都会想起,人生之路上购买的第一本小说书,被C同学弄丢了,比贾宝玉弄丢了林黛玉还要可惜,还要让我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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