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外”迷局待解娃哈哈改革要有“新契约”

守护品牌灵魂的温度，方能赢得未来的长度。

6月6日，《经济参考报》发布了《国有股东和职工权益涉嫌受损，娃哈哈“体外”迷局待解》一文，针对近期娃哈哈商标申请转让、多地加工厂被停产、找同行业代工等热点问题进行了深入调查与报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质疑娃哈哈集团几成“空壳”的报道瞬间引爆舆论。然而，与外界热议形成反差的是，截至6月11日，无论身处风暴中心的娃哈哈集团、掌舵人宗馥莉，还是其他关联方，均未公开回应。

拉长时间维度，自宗馥莉正式执掌这家国民品牌，已多次置身于舆论旋涡的中心。折射了哪些症结阵痛、何时能否极泰来，经此一役后娃哈哈又会何去从呢？

1987年，娃哈哈前身——杭州市上城区校办企业经销部成立，全部产权归属上城区政府。

时间到了1999年，娃哈哈改制，国资持股比降至46%，宗庆后持股比为29.4%（后由宗馥莉继承），娃哈哈职工持股会持股24.6%。

不过，这并非终点。据《经济参考报》调查，历经二十余年发展，一个庞大的“体外娃哈哈帝国”已在集团主体之外成型。目前，“娃哈哈系”在境内总计拥有逾200家公司。其中，娃哈哈集团自身仅参股16家，且多为2002年前成立，均不构成控股；而其余100余家公司则基本脱离国资体系。尽管这些公司与娃哈哈集团并无直接股权关联，业务却深度围绕娃哈哈品牌产品展开。

其中，引人注目的是宏胜饮料集团，其由娃哈哈管理层在2003年成立、并单独持股，主要从事娃哈哈产品代加工，2007年宗馥莉开始执掌宏胜集团。截至2024年初，宏胜集团在全国有19个生产基地，48家子公司，拥有104条现代化生产线。

据经济参考报消息，截至2022年底，境内“娃哈哈系”（包括体外公司）总资产370.47亿元，2022年营收512.02亿元，营业利润61.48亿元，净利润47.67亿元，未分配利润124.28亿元。

然巨大利润蛋糕下，娃哈哈集团从中获得的收益较为有限。截至2022年底，娃哈哈集团（及集团直接投资的16家子公司）资产总额58.07亿元，2022年营收14.03亿元，营业利润7307.83万元，净利润1871.28万元，未分配利润19.70亿元。

根据《经济参考报》披露的数据计算，占股娃哈哈集团46%股权的第一打股东，仅占整个“娃哈哈系”（包括体外公司）总资产的15.67%，营收净利占比分别为2.74%、0.39%。作为“娃哈哈”商标持有者的娃哈哈集团，最大块的利润蛋糕却被体外公司占据，其中的合理性值得商榷。

另值一提的是，为最大限度支持娃哈哈发展。1999年改制时，娃哈哈集团的国有股权转让给企业经营者和职工，但前者并未获得股权转让款，而是将该股权转让款暂放在娃哈哈集团，由娃哈哈集团支配使用，按照银行基准利率下浮10%的费率支付资金使用费。

此外，1999年至2007年间的国有股分红借给娃哈哈集团使用，该分红借款利息奖励给经营者和职工；2008年至2022年末，娃哈哈集团未与上城区政府签订优惠政策，娃哈哈集团账面不进行利润分配，但每年出具形式上的股东会决议，管理层和职工持股会的分红以 “资金往来”名义拿走，国有股东则不分红。

据经济参考报，多位持股会员工介绍，娃哈哈改制后，娃哈哈管理层和入股的职工每年分红都不低于每股 0.8 元，如按照此比例，第一大股东上城文商旅持有2.42亿股，每年分红应为约2亿元。从2008年开始算至今已17年，应得未拿的累计分红款近34亿元。

据 GYBrand《2024中国最具价值品牌500强》显示，娃哈哈品牌价值911.87亿元；世界品牌实验室同期评估结果为896.09亿元。

2025年初，娃哈哈集团拟将387件“娃哈哈” 系列商标转移至由宗馥莉控股的杭州娃哈哈食品有限公司，如果该动作完成，那么娃哈哈集团就会丧失对“娃哈哈”系列商标的所有权。

或许是感到“兹事体大”针对转让事件，娃哈哈集团曾表示正在严格按照法律规定进行处理，且未对集团公司经营和资产稳定造成不良影响。

从体外资产扩张迅猛、到主体股权收益失衡，到长期不分红等，《经济参考报》这篇深度文报道，可谓大料不少。孰是孰非，不做评价，等待权威声音回应。如果内容客观属实，则意味着娃哈哈集团在利益分配协调、各方权益保障、内控建设等方面可能存在漏洞。

抛开上述爆料，企业内部矛盾也需警惕。

自宗馥莉接班以来，娃哈哈相继曝出工厂停工、薪资福利下降、股权纠纷等问题。

据中国工业报、中国网财经，2024 年 8 月份开始，娃哈哈集团员工陆续被要求终止与娃哈哈集团的合同，转而改为与娃哈哈体系外由宗馥莉控制的宏胜饮料集团签订劳动合同，改签劳动合同后，员工在娃哈哈集团享有的“干股分红”待遇被彻底取消，致使娃哈哈集团职工权益受损，多位娃哈哈集团前员工和内部职员组成了娃哈哈集团员工维权委员会，将娃哈哈职工持股会和宗馥莉告上法庭。

随着事件不断升温发酵，当年9月，娃哈哈集团官方微博发表声明称，从未听说“娃哈哈维权委员会”相关信息，目前也未收到所谓“娃哈哈维权委员会”提起的诉讼信息；公司职工持股会内部股份回购不存在损害持股会会员的情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据华商报大风新闻，2025年2月，陕西娃哈哈乳品有限公司乳品车间突然停产，50 多名员工被迫停工，收入大幅减少。在多次沟通无果后，员工们无奈将问题反映至当地劳动部门，寻求外界帮助。

行业分析师王彦博表示，商业环境多变，停工减产、乃至改签合同不是稀罕事，娃哈哈试图通过“降本增效”来优化管理、铁腕提升竞争力，这本身无可厚非，却需防范执行过程中忽视员工利益与情感，激化内部矛盾。

的确，转型升级从不是轻松话题，尤其娃哈哈这样的传统大型快消企业，改革牵一发动全身，如烹小鲜需慎之又慎。最忌力度过猛产生反噬效应。从更长远发展角度看，如何在维持业绩增长的同时，妥善处理内部矛盾、减少内耗、防止过犹不及，实现文化融合与现代管理平衡，是一道严肃思考题。

相关分析人士认为，宗馥莉时代，娃哈哈更注重现代管理效率与业绩提升，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要防范改革过于激进，未能充分考虑员工情感与传统管理模式的惯性，导致发展阵痛。

就在上月15日，娃哈哈纯净水由今麦郎代工相关词条登上微博热搜。有网友发现，其购买的娃哈哈纯净水瓶身标注生产商为今麦郎，引发市场对代工模式及品牌质量的广泛讨论。

随着讨论声量不断升温，娃哈哈集团发表声明，承认与今麦郎存在代工关系，但因 “个别批次产品未通过出厂检测”，已于 2025 年 4 月终止合作。

此番声明并没完全平息讨论，反又引起合作“背刺”等吐槽声。5月16日，今麦郎董事长范现国接受新华网采访，回应代工娃哈哈纯净水时称，双方合作始于2024年5月，原定代工期限至2025年5月结束，累计交付12亿瓶纯净水。

抛开孰是孰非，能够肯定的是，瓶装水是娃哈哈业绩增长的一个重要引擎。2024年，娃哈哈营收重回700亿元高峰，瓶装水与AD钙奶成为增长双驱。宗馥莉在销售会议上提出“重点突破水、茶”战略，却未料到代工风波让2025年旺季开局蒙上阴影。

客观而言，饮料业代工模式并不罕见，尤其新牌新品，发展初期大多会选择代工模式。以降低自身运营成本和风险，快速进入市场谋得更多份额。只是与所谓的新生“网红”产品不同，娃哈哈有着厚重市场积淀被誉国民品牌，在不少消费者心中向以品质与品牌双保险著称，选择代工自然引发舆论担忧，虽从企业经营角度看原因情有可原，却需警惕损伤宝贵的品质形象、信誉壁垒。背后或暴露了娃哈哈规模扩张与质量把控间的矛盾，流量、产量、品质间抉择的博弈，需增加供应链的弹性基本功。

据21世纪经济报消息，瓶装水产能供不应求的情况下，2025年以来娃哈哈在存在外委代工的情况下持续关闭娃哈哈饮用水的产能。据该报统计，娃哈哈已关停18家分厂的生产线，涉及深圳、重庆、天津、陕西咸阳、浙江衢州、江西吉安等地分厂。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被关停的18家工厂，均非“宏胜系”公司。而广州恒枫饮料有限公司、贵阳宏胜恒枫饮料有限公司、成都宏胜恒枫饮料有限公司等“宏胜系”公司，近年来却在“逆势”拓展纯净水产线。

好在代工风波后，娃哈哈声明中表示，目前市场上在售的娃哈哈纯净水均符合国家质量标准及集团产品质量管理标准，未来，将坚持自有生产模式。

行业分析师王婷妍表示，重回自产模式，或也是娃哈哈改革扩张中的一次纠偏。2024年以来，凭借一系列营销举措和产品创新，娃哈哈再次翻红，吸引巨大流量。然而销量快增也带来烦产能压力，为此选择代工厂。此外，选择与外部产能合作，或也是新任管理层对轻资产模式的一次探索。众所周知，食饮业产业链建设冗长，自身产能建设除了滞后，还会增加财务运营成本。当市场需求爆发时，选择代工无疑是经济最大化的选择，只是别忘了宝贵的消费者体验。

2024年以来，包装饮用水市场的竞争愈发白刃。上半年，农夫山泉调转枪口，推出绿瓶装纯净水，重返纯净水市场。此外，元气森林、东方甄选纷纷推出自有包装饮用水产品，试图在新赛道分得一杯羹。新一轮“水战”拉开帷幕，部分品牌瓶装水价格跌破1元大关。

进入2025年，角力愈演愈烈。据华夏时报调查，今年临近仲夏之际，北京地区部分超市里百岁山570ml*6天然矿泉水厂商建议零售价15元/组，促销价11.9元/组，怡宝555ml*12纯净水厂商建议零售价15.8元/提，促销价10.9元/提，相当于每瓶0.9元。娃哈哈纯净水规格596ml*12，售价12.8元，相当于每瓶1.07元；农夫山泉饮用纯净水规格550ml*12，售价9.9元，今麦郎蓝标包装饮用水，规格550ml*12，售价仅6.9元，相当于每瓶0.575元。

然而价格竞争总有底线，从“量的扩张”转向“质的比拼”是大势所向。身处存量竞争市场，相比短期流量红利带来的品牌溢价，企业更需练好基本功，重构产品矩阵、加快年轻转型，坐透供应链效率与品质建设的“冷板凳”。工匠精神与长期主义才是穿越周期的法门。

越稀缺的东西，越需要悉心呵护。迷茫困惑时，不如回到原点、重温初心。

提起娃哈哈，就不能不说宗庆后。作为一代商业巨擎，其将深厚的家国情怀和人文精神，深深融入企业价值观，塑造了娃哈哈独特的品牌灵魂。他“不开除45岁以上员工”、在黄金地段为员工建廉租房等承诺和行动，传递出的温度与担当，成为触动消费者的最好品牌故事——人们认可的不只是产品，更是这份责任感。

如今，这份宝贵的精神遗产面临传承考验。宗馥莉执掌娃哈哈，肩负的不仅是经营重任，更是守护品牌核心灵魂的使命。企业文化认同一旦出现断层，将可能伤害品牌根基。

简言之，需要在变革中找到新的平衡点：既理性尊重历史沿革（如妥善处理国有股权权益），又切实维护员工利益，坚守以人为本的初心。这实质上是推动各方在时代变化中，围绕娃哈哈核心价值，达成一个面向未来、更具韧性的“新契约”。

这份新契约能否成功、娃哈哈能否长青，答案不在股权结构或财报里，而在消费者每一次的选择和持续的信任中。

面对市场波动，娃哈哈方面曾回应，是在为增强终端市场的响应力而进行的必要调整，涉及对产销布局结构的优化，这一过程导致部分工厂不得不暂时停工停产。对于停工停产公司，娃哈哈依照相关法律程序，积极开展清算流程。同时，为提升产能和生产效率，娃哈哈已完成18 条高速产线布局，并新建多个现代化工厂，随着新产线的陆续投产，公司产能得以稳定供应，实现了完全自主生产。

人力资源管理方面，近期出现员工劳动合同转签、投诉、维权等一系列现象。对此，娃哈哈解释称，这是企业向内合规化改革和管理优化过程中必然经历的短期阵痛。娃哈哈强调所有操作均严格遵守相关法律法规，确保了合法合规性。

客观而言，上述变革举措旨在打造一个更加高效、合规的现代化企业，以应对竞争激烈、高频变化的市场环境，发力初衷及方向都没有错。缓解挑战的最有效方法，唯有积极主动应变、不断自我突破。

只是，还是那句话，要找到传承与革新的平衡点。毕竟大力能出奇迹也可能出瓦砾。如何最大化减少内耗、降低转型阵痛，让改革更有温度。在注入更多现代管理理念、提升效率效益的同时，坚守父辈赋予企业的独特文化基因、延续这份精神血脉，从而上下一体、众志成城，保障娃哈哈持续的行稳致远。

这不仅需要魄力、更需要智慧。长期来看，消费赛道仍长坡加厚雪，背负种种争议的娃哈哈、宗馥莉从并不缺少反击的好牌。关键在于，能否痛定思痛、做好改革传承的“平衡术”、由内而外达成一个“新契约”，真正把好生意做透做优、做出新温度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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