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上海陆家嘴金融贸易区开发股份有限公司（证券简称：陆家嘴；证券代码：600663.SH）与江苏苏钢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苏钢集团）之间高达100亿元的毒地纠纷案件冲上热搜。在整个事件中，最值得关注的或许是污染土地修复后二次污染，以及未污染土地个别点位异常超标。

陆家嘴85亿元收购苏钢集团有毒地块

2023年11月4日，陆家嘴发布公告称，公司及控股子公司上海佳湾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佳湾公司）、上海佳二实业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佳二公司）与苏钢集团、苏州市环境科学研究所、苏州市苏城环境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等因土壤污染产生侵权纠纷。

公告显示，2016年，由佳湾公司和佳二公司组成联合体，在上海联合产权交易所联合竞得苏钢集团挂牌出让的苏州绿岸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苏州绿岸）95%股权，从而取得苏州绿岸名下的17块土地使用权，2022年以来，公司调查确定苏州绿岸名下14块土地存在污染，且污染面积、污染程度远超苏钢集团挂牌出让时所披露的污染情况。陆家嘴认为，苏钢集团等被告存在违法违规、弄虚作假等行为，导致公司受让存在严重污染的土地，要求苏钢集团向公司赔偿人民币100.44亿元。

整个事件要追溯到2014年11月，彼时，苏钢集团注册成立房地产项目公司苏州绿岸。苏钢集团主要从事生铁、钢材、焦炭以及特优钢等产品生产，新厂区以生产特优钢产品为主，而老厂区以炼铁、炼钢配套炼焦为主，是传统的重污染产业。2008年至2014年期间，苏钢集团调整产业结构，老厂区生产线陆续关停，苏州绿岸的成立正是为了规划利用遗留的老厂区地块。

苏州绿岸的主要资产为位于苏州市西北部高新区浒墅关镇的17宗地块，规划用途包括住宅、商办、工业研发、教育等，占地近1500亩，规划总建筑面积约108万平方米，其中住宅用地规划总建筑面积约66.4万平方米。

2016年8月底，苏钢集团在上海联合产权交易所挂牌转让苏州绿岸95%股权，评估值13.6亿元，挂牌价格31.5亿元，共19家意向受让方参与竞价，经过222轮报价的激烈角逐，最终由陆家嘴下属公司组成联合体以68.40亿元最高报价竞得，从此为百亿诉讼埋下伏笔。68.40亿元为股权成交价格，加上需承担的债务16.85亿元，陆家嘴收购苏州绿岸的总成本为85.25亿元。

雷丁学校土壤调查意外揭开毒地事件

苏州绿岸的地块主要用于锦绣澜山住宅项目和雷丁学校的开发建设，其中锦绣澜山位于9号、14号地块，雷丁学校位于2号地块，此外公司在13号地块建设了幼儿园。陆家嘴年报显示，雷丁学校于2021年竣工，总投资38064万元。

2020年12月，苏州日报发布新闻，雷丁学校首次招生计划正式公布，将于2021年9月迎来首批新生。2021年6月，雷丁学校在办理办学许可证过程中，对学校所在地2号地块的土壤污染状况进行调查，竟意外发现该地块存在严重污染，并立即上报这一事项，引起了中央环保督察组的注意，成为引爆毒地事件导火索。

2022年4月，江苏省生态环境厅发布中央第二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移交事项，其中提到，苏州市高新区浒墅关苏州绿岸项目17幅土地，第三方检测机构检测结果显示2号、3号、4号和13号地块部分点位土壤中苯并[a]芘、萘严重超标，不符合用地标准。

公开资料显示，苯并[a]芘为一级致癌物，可引发肺癌、胃癌、膀胱癌、消化道癌等多种癌症，而焦化厂是排放苯并[a]芘最严重的工厂，距离焦炉作业区500米处的苯并[a]芘浓度比一般工业城市高出500至1000倍。

苏州绿岸的2号、3号、4号地块原为苏钢集团的焦化区域，也就是土壤污染的重灾区，雷丁学校正位于其中的2号地块。焦化地块的污染集中在4号地块，该地块占地面积66951.00平方米。2021年5月，苏州绿岸还对4号地块建设项目施工总承包进行招标，上海建工七建集团有限公司中标。

2022年7月，苏州市生态环境局对苏州绿岸下发《行政处罚事先（听证）告知书》，其实本次处罚与土壤污染没有直接关系，而是关于未批先建的番外故事。现场检查发现，雷丁学校内建有物理、化学、生物和科学实验室，但苏州绿岸提交的环评备案中没有涉及实验室。经苏州绿岸申辩后，最终环境局对苏州绿岸处以罚款542.77万元。

关键词：二次污染与个别点位异常超标

时间回到陆家嘴收购苏州绿岸之前，2014年10月和2015年11月，苏钢集团曾对老区焦化区域开展污染调查。以《展览会用地土壤环境质量评价标准（暂行）》B级标准进行评价，土壤样品检测出的污染物主要有苯、萘、苯并[a]芘、苯并[a]蒽、苯并[b]荧蒽、苯并[k]荧蒽、茚并[1,2,3-cd]芘和二苯并[a,h]蒽，超标点位集中在污水处理区和粗苯车间，调查场地的土壤污染面积为17847.14m2，污染土方量为50106.75m3，同时，地下水检出氰化物、砷、苯酚、苯、甲苯、苯并[a]芘、萘等污染物均超标。调查报告建议，虽然场内地下水超标点较少，但污染物浓度较高，有侧向迁移从而影响场外人群健康的可能。

2016年12月，陆家嘴在《重大资产购买报告书》中披露称，苏州绿岸个别区域存在土壤污染问题，根据苏钢集团的调查评价结果，该场地污染范围为17542m2，污染土方量为39604m3，涉及的修复费用约 4752.48万元，治理完成后将符合国家和地方性环境质量标准，可根据现有规划文件的要求进行开发建设。也就是说，陆家嘴收购苏州绿岸时，明确知晓苏州绿岸部分土壤污染的情况。

同时，《重大资产购买报告书》显示，2号地块面积35095.30平方米、用途为工业（研发），3号地块面积10238.90平方米、用途为住宅，4号地块面积66951.00平方米、用途为商办，13号地块面积6167.10平方米、用途为幼儿园。其中2号地块原本规划为工业研发用地，后被陆家嘴用来建设了雷丁学校。

值得注意的是，2018年9月，根据苏钢集团此前的调查结果，苏州绿岸投资9500万元对焦化区域污染地块实施修复工程，然而在污染土地已经修复的情况下，雷丁学校还是在2021年检测出土地严重污染。

毒地事件曝光后，陆家嘴发布风险提示公告称，近期，苏州绿岸意外发现已建设教育设施的2号、13号地块及尚未开发的3号、4号地块存在严重污染风险，不符合该等地块原对应的规划用地标准，4幅地块面积合计约11.8万平方米。陆家嘴表示，据苏钢集团挂牌时披露，苏州绿岸的地块中，焦化区的污染集中在4号地块局部区域，污染范围为17542m2，污染土方量为39604m3，苏州绿岸已就苏钢集团所披露的污染范围进行了治理修复，公司组织专门力量核查发现，在相关地块调规变性及出让过程中，不排除苏钢集团存在违法违规、弄虚作假等可能，导致存在严重污染的土地进入公开交易市场。

在后续调查中，陆家嘴发现苏州绿岸名下的1号-13号以及17号地块均存在污染，而非仅仅是前述4处地块。2023年6月，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出具7号、8号、9号、11号、12号、13号、17号地块的土壤污染状况调查报告，显示该等地块存在局部土壤或地下水污染因子超标。随后，陆家嘴将调查报告提交苏州市生态环境局进行评审备案，但得到的反馈是，该调查报告与苏钢集团的调查报告结论基本一致，对个别异常超标点位的土壤清理处置后可继续安全利用。然而，陆家嘴对环境局的观点提出异议，表示将继续协调交涉。

2023年11月10日，面对陆家嘴的指控，苏钢集团回应称，公司在挂牌转让中已明确披露土壤污染情况，并指出，场地开挖前必须做好适当的防护措施，进行环境监理，避免污染物扩散，但据其了解，苏州绿岸地块开发期间没有采取完善的防护措施，通过扰动地下水、搬运土壤造成二次污染。

目前，陆家嘴认为苏钢集团隐瞒了苏州绿岸名下地块的污染情况，实际污染面积和污染程度远超挂牌转让时披露的情况，而苏钢集团则认为是陆家嘴在开发建设过程中的不当操作导致了二次污染。11月13日，陆家嘴再次发布公告，称公司将通过司法途径，按照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的要求充分举证，还原事实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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