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个人交流微信JRJLady ← 

文 | 金融刘师奶

2018年的冬天格外冷，无论是金融还是互联网，都是一片凄凉，该降薪的降薪，该裁员的裁员，公司手起刀落，毫不含糊。面对残忍裁员，每一个被裁的中年人都像手无寸铁的老母鸡，除了在网上叫唤两声，依然要老老实实签了离职协议，黯然退场。

12月13日，我与券商做HR的小陈在大悦城吃饭。期间提到中年被裁的无奈时，小陈喝了两勺五指毛桃汤，跟我说：“他们活该！”

01

996的他，是公司最闪耀的明星

我们部门原本加班情况不多，遇到最紧急的情况，也不过晚上7点就下了班。部门领导重视家庭，陪伴妻儿，经常6点40就走，也鼓励部门里的人活干完了就早点回家。

2012年公司来了一个名牌大学的硕士，家里是五线小县城来的，偌大的北京，公司就成了他的家。他工作认真，做事负责，经常加班到晚上9点，周6也不休息。大老板偶尔由于工作原因从外地出差回来，看到公司只有他一个人加班，对他印象格外深。

2012年末，入职公司一年的他升职senior，还拿到优秀员工（前5%）的荣誉，成了大领导眼中的模范员工，就连部门的领导也被批评：一个新入职的员工工作都比你认真。

02

28岁的他买了房

坚信只有额外付出才有额外回报

自那以后，我们公司成了加班重灾地，996基本成了必须的规范。要是哪个员工敢准时走，年终绩效的“不合格”就一定是那个人。公司甚至还利用打卡的系统来看员工的上下班时间，如果走的太早，或者周六没来公司，就会被约谈。

2015年，金融行业大热，那个996的应届生工作三年后，靠着这一波行情拿了令人羡慕的年终奖，买了房，还升到了小组manager的职位。要知道，工作3年升manager，这个速度堪比火箭上天。

我曾与他有过短暂的交流，他很诚恳地说：“我们小城市出来的贫穷孩子，不像你们生在大城市的人，我们只能牺牲自己的生活去换取金钱，去跪舔领导，去谄媚，这是我们唯一逆袭的路。张姐我跟你吃饭，你与别的大城市的人不一样，你懂别人的苦。”

他说的对，我懂。我看过太多他这样背景的人来北京。

03

32岁，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公司裁员名单上

2018年行业寒冬，好几个客户的IPO一直卡着没有过，多少次的政府公关都没有起到作用。前些年说两句好话可能项目审核就会加快一些，今年以来那些公关技巧都像挥发了酒精的白酒一样，毫无用处。

大领导看了看今年的业绩，摇摇头，叫了人力资源部的老总开了会：“裁员吧。”

两天后我们部门裁员名单到了我的手上，HRD说我人缘比较好，我来跟他们说这事。我真的很讨厌干这事，我明白中年生活的苦，要我对一个中年人宣布：“你被裁了。”无异于让我杀人。

打开裁员名单，我更张不开嘴了，那个28岁买房的年轻人，他的名字在裁员的第一个。

我约了他进会议室，宣布了裁员的消息，他情绪波动不大，只告诉我：“张姐我明年32岁，孩子才刚出生，房贷一个月快两万块钱。”

我本想安慰，但他突然停了一下，“算了。我走。”

那个周末他约我出来，说房子卖了，换了近郊的小房。

“张姐我走的干脆，因为我知道不想走没有用，干这一行久了，成王败寇。没想到最后我还是没能在三环内有个家。”

“张姐你真的过着我羡慕的生活，家在三环内，部委大院长大。我从小没钱，好不容易生活好了点，发现自己老了。年轻时候很酷的事情没有钱做，有了钱却年龄不合适了。”

他说完后，我不再说什么，我们就这样看着北京的雪。

饭桌对面的小陈听到这，吃了两口白灼生菜，“张姐别顾着说，赶紧吃，味道好正。”

我笑骂：“别人都被裁了，你还吃得下去，真是冷血心肠。”

小陈楞了一下：“怎么是被裁呢？裁掉他的，不是他自己吗？”

“哈？”

“他当初996，坚信年轻人就要额外付出才能赢得胜利，无视公司长久以来良好的职场风气，公然无视劳动合同上965的约定，公司裁他凭什么要按照合同办事？”

我惊得说不出话。

“同龄人为了钱无视合规，牺牲尊严地跪舔，并坚信只有不断额外地牺牲，才能实现逆袭，最后逼着我们这些正常员工无视规章制度，牺牲尊严地讨好老板来生存，他当年可曾想过，同部门的中年人也是有家庭有孩子的，他只顾着自己年轻没钱的苦，可曾想过别人中年生活的苦？”

我不说话了，小陈可是说教的一把手，陈老师要开课，谁也拦不住。

“这个时代只告诉了贫寒学子如何实现中产，想要挣钱，读热门专业去金融去BAT，然后996，牺牲尊严地喝酒，去讨好，去谄媚，就能买房买车走上逆袭路，倒逼那些本该推动职场良好风气的人回归一套职场范式，不996不跪舔就无法升职，工作效率的提升，工作质量的跃进，都不如996管用。”

我有些忿忿：“他当初都快要饿死了，比别人努力也能理解吧？”

“契约精神，公司对员工的尊重，劳动法的落实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吧？25岁996去跪舔领导的他，为了自己的逆袭破坏职场风气，给了公司无偿压榨员工的权力，终于在32岁的时候被轻而易举地裁掉了。你说活不活该？”

我愣了愣，舒了一口气，多点了一份港式奶茶，加了糖精，格外甜。

“该。真该！”

*作者：金融刘师奶，女，芳龄未知。毕业于UCLA，曾就职于麦肯锡、复星资本，现啷当失业，在家收租。曾住西城晶华，垃圾楼盘涨太慢，卖了。爱好：在英蓝大厦门口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