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日期:1990年

出生地址:西安(美籍华人)

身份:无界空间创始人

我做无界两年半了,从一开始自我感觉很良好,其实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到现在无界空间在北京,上海,天津创建了22个空间,拥有近6万平米的办公面积,可以提供7000多个工位,700多家企业已经入住到无界空间。信中利资本集团,经纬中国已经在去年3月为无界空间提供近亿元A+轮融资。在2017年新京报“寻找中国创客”的活动中,无界空间还成功入围年度创客。

这其中,有很多收获和成长,也有一些复盘和反思。

舵舟:老木对于你的描述,让人特别的好奇,想听一听你的经历?

randy:我出生在西安,8岁去了美国,在洛杉矶长大,本科在康奈尔大学,毕业后回国,加入了BCG咨询公司,做了两年多后,就出来创业做了无界。这其中,除了从国内到美国,不是我自己选的,其他都是我主动选择的,而我的倾向,就是选不确定性比较大的一条路。

比如我高中选大学时,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康奈尔,一个是伯克利。在我所生活的加州,伯克利是非常好的公立大学,便宜而且有很多的熟悉的学长、学姐,我们高中每年有二三十个人就读伯克利,所以对那里非常熟,而我最好的朋友们也会去那里。去康奈尔就非常未知,我们那年就两个人选择康奈尔,几乎没有认识的人。当然,我最后决定去康奈尔,我一直认为在未知的环境下,个人成长是最快的。因为你持续在一个熟悉的环境下,很难跳出舒适区,也就很难成长。

现在回看我的一些高中同学,他们一起上了大学住一起,毕业工作了,依然都住在一起,大家聊的东西,和高中的时候,感觉整体没有太多区别。但是我这边变化就比较大,去了康奈尔,完全从零开始,重新认识朋友,打开了眼界,我觉得这个是我成长上,挺大的一个节点,我第一次走出了当时的那个小圈子。

我生活的那个区域,加州是一个特别舒适的地方,亚洲人比较多,大家还都属于中高端群体,家里条件不错,学习也都不错,没有什么不同的人在身边,你的眼界也就到那儿了。大家又一起去了伯克利,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很封闭的圈子,没有人能跳出去,有点像井底之蛙的感觉。

到了康奈尔,你接触的大部分是美国东部私立学校出来的,看到更多不同成长经历的人,有的同学家里有40亩大,有自己的湖,有自己的森林,但是房子比我们家房子还要便宜。我们去他们家里玩,早晨起来去挤牛奶,挺好玩的,以前根本想不到。还有德州的朋友,他们的价值观,对政治的看法,和你百分之百不一样。我们大一新生住北校区,康奈尔有一个餐厅,凌晨四点才关门,我们几个好兄弟,每天晚上凌晨11点集合,到那里吃东西,聊哲学,聊政治,一般聊到两三点回房间。当然冲击也很大,回房间发现另外一个室友旁边睡了个男的,同性恋非常开放,每天都这样,还挺有趣的,这些在别的地方看不到。

我有个同学,在开学的第一周没有来报道,因为他要带着他的猪去参加比赛,后来他的猪还得了第一名,非常开心,这个哥们现在在微软工作。

因为成长环境不一样,聊的东西也不一样。有一个哥们儿曾在美国最好私立高中上学,并在第三年当选上学生会主席。他很逗,他说当选靠的是高一和高二学生的票,他比较能迎合低年级的小孩,整天想着教育大家,比你年纪小的还会听一听,但同龄人会觉得你怎么这么烦人,所以高三,高四没人给他投票(美国的高中四年),到第四年,他又被新的竞选者干掉了,高中就开始玩这种政治游戏了,美国有一套竞选系统,当你的投票超过三分之二,你就可以把这个学生会主席开除掉。

而以前我们一起长大的高中伙伴,都比较单纯,整天就想去看个电影,玩玩游戏,绝对没有他们血腥和开放。我们以前挺小孩的,大家都觉得自己很穷,但每个人都背着一个LV,香奈儿,开宝马、奔驰,我们那个高中的停车场,最多的车就是宝马、奔驰。

大学毕业时,面临一个决策,留在美国还是回国?我选择了回国发展,因为新的工作谁也不认识,觉得这样能成长更快,回来后加入BCG咨询,工作了两年多,也算终于在国内适应下来了。后来要决定是继续在公司做,还是回美国读商学院,还是去私募做投资,还是去世界五百强的战略部?各个机会都不错,但我一直有一个创业梦,就决定创业了,我永远选择风险最大的一条路。

舵舟:听上去仿佛是流淌在血液里,对于未知的爱好,未知能让人生有无限可能,但它也必然会有一些苦头,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randy:可能有一点来自于家里的影响,我外公做了50多年的初高中校长,政府在他70岁的时候,宣布他退休了。他没有接受退休的事实,外公自己盖了一所学校,虽然他懂做学校,但这也是个很大的未知,拿地盖学校,自己也没钱,欠工程款欠了几千万,也没跟家里人说,很恐怖。他现在84岁了,还在一线做,他说他要做到100岁。

外公对我的影响很大,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怕的人,想好了就去做,也不担心后果。他在没钱的情况下,拿地盖学校的后果是什么?你要想一个70多岁的人,真做一个学校,估计是赚不到什么钱的,万一学校做不下去了,全家要帮你背这个债,其实是很大的后果。但他永远不考虑后果,他想做他就去做,任何难题我都能克服。当然,中间他也有很大的痛苦,就像你说的,真要去做一些新的东西,是很痛苦的,但他能克服到极致,接受全部困难并去解决。外公在西安也算小有点名气,从0到1,中间搬了三次校园,现在找到了一个比较稳定的校园,租了20年,可以稳定发展了,现在在校2000个学生,100多个老师。他现在84岁,每天早晨6点钟去上班,晚上12点回家。

我爸也是,16岁上西安交大,那个年代西安交大还是很牛的,学高电压,22岁研究生毕业留校做老师,26岁当上副教授。上任他们系的办公厅主任,那个年代也没有多少副教授,眼前有一条稳定的大路可以走,他决定下海。他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开始做生意,一步一步在国内做得非常好了,我妈为了我的教育,放弃了国内的发展,我们全家去了美国。我父母带我去美国的时候,他们只认识一个人,语言都不好,我爸又重新从基层做起,他还挺牛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让我更加容易去接受未知,而不去选普通的路,或者安全的路。碰到困难的时候,会去克服困难。就像你说的,每次选择未知,一开始肯定都不适应。

舵舟:选择未知后,一开始的不适应与痛苦,可以讲讲吗?

randy:第一个特别难的,可能是刚回北京时,特别不适应,加上当时的女朋友跟我分手了,还挺伤心的,我住的地方特别烂,我人生没有住过那么烂的地方。60年代的两居室,实际面积40多平,客厅也隔成了一个房间,三个人住,就一个洗手间,每天晚上,我们的睡前运动就是打蚊子。我的房间七八平米,美国全用烘干机,中国没有烘干机,你只要晾衣服,就没地方走路了。

舵舟:按理说你也算富二代,就不能租个好房子吗?

randy:我不算富二代吧,是另外的哥们帮忙租的房子,没想到他们选那么破的地方。BCG中国和美国不一样,美国会保护你的周末,每周四晚上你就可以飞回去了,周五在自己的办公室工作,方便跟同事们认识交流,周一早上飞到客户那儿。在中国是周日下午你就得飞去客户那儿了,有时候星期天晚上就开始工作,周五晚上才可以飞回来。

我第一个项目在成都,入职了几个月,办公室的同事几乎都不认识,也没什么朋友,在成都又特别苦。我是新人,做专家访谈,都是我记笔记,我刚从美国回来,中文没那么好,本身就比较吃力,他们用四川话对话,我根本听不懂。我就录音,每天晚上10点多、11点回酒店,听录音、记笔记。这还只是我工作的一小部分,每天干到凌晨四五点,周五晚上凌晨12点,从成都飞回家,住的又那么烂,顶多星期六大家能玩一下,星期天吃个中饭就得飞了。过得真的特别痛苦,当时我就考虑,要不要回美国?但还是坚持下来了,慢慢适应后,有了自己的朋友圈,换了一个更好的地方住,各方面就舒服很多了。

创业也是一样,创业最大的痛苦,是来自于精神层面的压力。有一次,我压力大到嘴都张不开了,张嘴就会疼,最后都吃不了饭了,医生说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很大?放松一下就会好。当时我们正在谈一笔新的融资,协议一签,第二天我就好了,还挺夸张的。我相信创业者都是一样的,木哥也一样,都是长期失眠,其实木哥是一个反差特别大的人,他对外永远是搞笑的段子手,永远乐观,但是他们面临的压力大到爆,我都不用跟他聊,就能看出来。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你还不能把这一面展示给别人看到,你只能自己去调节。所以说创业过程中,最重要的是创始人的心态,能平静的去面对所有问题,最终所有的问题都回到你这儿,你不解决,没人去解决。

 

舵舟:除了家里的行为影响,对于你个人来讲,不断的去寻求未知,应该有诱惑在那里?

randy:我是一个野心挺大的人,当然任何创业者肯定都是。我对钱不是很渴望,而是对做出一家伟大的企业有强烈渴望。假如创业者只对钱渴望,那你就做不大,我一直认为30岁前,不要为钱做任何考虑。当然,我很幸运有这个条件,不需要考虑照顾父母,我没钱可以问他们要钱,至少让我生活没什么担忧。我对物质没什么诉求,我一身衣服全是优衣库,但我对什么有诉求呢?就是成长。我们年轻人最欠缺的,一是格局,二是人脉,你怎么能只用三到五年,达到别人要花二三十年,才能达到的一个水平。

 

舵舟:别人用二三十年,你只用三到五年,所以你认为选择未知,也是走捷径的一种方式?

randy:对,选择未知,就是让你成长走捷径,因为你一旦舒服起来了,你绝对不会成长。当你选择了创业,你会发现,以前我选择的未知,都是短暂的未知,过了一段时间,就会舒服起来。但创业就是一直的未知,可能阶段性偶尔,你能舒服个两三个月,又会进入到下一个未知,面临新的挑战。逼着自己成长,这个是最大的红利。

回看两年前,我特别感激我们的天使投资人:梅花、经纬、青山,虽然当年我自我感觉良好,但其实就是一个小孩,什么都不懂,格局、人脉都不行。他们为什么要投我们?我现在回看,我都不会投我自己,这两年的磨练,包括今年跟去年我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成熟了很多。

舵舟:自己的变化在哪里?可以举那么一两件事吗?

randy:心态,你对事情的认知。举个例子,我拿到天使的时候,特别嗨特别开心,没觉得创业开始了。什么时候有感觉了呢?是我们办完开幕式后,那天开幕式很成功,我们去夜店high了一下,第二天早上醒来,那一刻我感觉到,其实还有好多好多要做的事情。之前的感觉就像做项目一样,在BCG工作也是项目制,做完一个项目就结束了。但这个成功的开幕式,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后面慢慢的,我不知道是好事,还是不好,现在很少有东西能让你开心了,真的,也很少有东西能让你有成就感。

不管融资1000万,甚至6000万,没什么成就感,这事儿别人做了千万次了,有一堆人能做这个事。我们今年做了1个多亿的收入,团队从去年的5个人,扩张到现在80个人,没什么成就感,只是觉得这是应该做的,唯一想的就是下一步该怎么做。回想去年困扰我的东西,就会觉得为什么会被那些东西困扰,多小的事啊,很容易解决的,但今年又有新的东西困扰着你,各方面很难去平衡,你永远在高压力中活着,失眠是常态。

舵舟:享受吗?

randy:不会享受,过程中特别痛苦,挺反人性的,我觉得没有人会享受这个过程。

舵舟:那为什么不放手呢?

randy:假如你真的停下来了,我每几个月还是会休息两三天,比如说去个山里静一静,回看自己的成长和各方面,其实特别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