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财经原创

作者 | 刘元

编辑 | 铎子

“投降了！我投降了！”

听到OPPO一夜之间关闭芯片子公司哲库科技的消息，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的，是周星驰电影《功夫足球》中，面对对方球员手持扳手锤子的追打，大师兄匍匐在地，脱下球裤挂在树枝拼命挥舞，痛哭流涕高喊投降的场景。

3年500亿投入，3000名员工，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原地解散

哲库的关闭毫无征兆，动作快到了已经不能用裁员来形容，而是就地解散。

5月11日晚，哲库员工收到通知第二天居家开会，12日一早就在全员大会听到CEO刘君哽咽着说，“公司决定关停哲库，终止芯片自研业务”。

消息一出，3000名员工瞬时愣在原地，就地失业的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被容许回到办公室取走私人物品。

外界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哲库员工。

就连租房给它们的华安张江光大园REIT（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都不得不站出来澄清说，在4月份才刚刚和哲库签订了续租合同，没有收到任何解约的通知。

翻看更早关于哲库的报道可以发现，4月底它们才从GPU独角兽企业比奇科技招募到一名高管担任NPU芯片中心主任，年前还斥巨资拿下东莞滨海湾新区两宗地块，计划花45亿建设OPPO芯片研发中心。

无论是从人员储备还是投资规划，都无法解释哲库仓皇间就地解散的原因。

至于哲库CEO刘君代表OPPO给出的“全球经济和手机行业现在极其不乐观，公司的整个营收远达不到预期”，“芯片这样一个巨大的投资将是公司承担不起的”理由，也并不足以解开外界的疑惑。

图源：IDC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出炉的2023年第一季度中国手机销量榜上，OPPO还又一次超过苹果，以19.6%的市场份额高居第一，尽管销量同比下降了8.8%，但相比小米、荣耀超过22%的降幅，情况显然要好得多，并且也低于行业同期11%的降幅，领先的优势尚在持续扩大中。

如果以这个理由关停公司，那更应该关门大吉的，应该是小米和它的旗下的芯片澎湃，毕竟平均售价长期在1100元左右、主打性价比的小米，无论是销售额还是利润，都远远不如同出步步高门下，擅长营销，能把低配卖出高价的OPPO、VIVO。

尽管作为非上市公司，OPPO没有公开过具体的盈利数据，但根据权威的市场调查机构Counterpoint的统计，早在2018年时，OPPO就已经是平均售价最高的国产手机品牌了，甚至超过鼎盛时期的华为。现今哲库原地解散，连尚未报到的新员工都能拿到合同薪酬三倍的补偿，也可见OPPO并不是差钱的主。

至于说OPPO自研芯片是一时冲动，现在突然回过神来发现“巨大的投资将是公司承担不起的”，就更是经不起推敲了。

作为巴菲特的忠实拥趸，段永平拉上OPPO创始人陈明永，早在2017年时就成为了芯片制造企业苏州雄立科技的控股股东，两年后决定成立哲库，显然已经对芯片行业面临的挑战有了充分的认知，这从他们为OPPO自研芯片所起的名字也能看出：马里亚纳——深度超过11000米的世界最深海沟，将珠穆朗玛峰放进去都无法露出水面。

清单威胁

不缺钱，再排除一时冲动的鲁莽之举，OPPO关闭哲库剩下了两种可能，一是哲库遇到了无法克服的困难，二是OPPO发现了更好的投资机会。

对于前者，OPPO前副总沈义人就在消息爆出后，公开在微博评论称“钱能解决的问题不是大问题，无非是多少、快慢和怎么解决的问题。而钱不能解决的问题，往往才是真正的难题”，疑似暗指哲库关停是因为“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而种种迹象表明，这个“钱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是指美国制裁。

从2019年8月成立以来，在OPPO巨量资金支持和研发人员的努力下，哲库先是在2021年正式发布了第一个自主设计、自主研发的影像专用NPU芯片马里亚纳MariSilicon X，而后又在2022的未来科技大会上，发布了定位旗舰蓝牙音频SoC芯片的马里亚纳 MariSiliconY。

按照之前媒体的爆料，今年第二季度哲库研发的首款智能手机处理器将完成流片，并将在第三季度量产，该款处理器将采用台积电4nm工艺，外挂联发科5G基带。

相比专用于影像和蓝牙音频的芯片，采用4nm工艺的手机处理器一旦量产投入使用，OPPO将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过华为的大旗，成为国内手机芯片研发的新一代领军人，再次向苹果发起挑战，这显然不是美国想要看到的。

2021年美国500强利润榜（部分） 图源：财富中文网

2019年，华为也正是在全球出货量首度超过苹果后，遭遇到了轮番的制裁，在金融立国、制造业渐趋空心化的美国，年利润位居企业500强首位，一家赚走了全球智能手机市场84%利润的苹果公司，是如今美国制造当之无愧的“掌上明珠”，连带高通一起，也是为数不多能够碾压中国制造获取超额利润的企业，任何试图挑战苹果，挑战美国高端芯片制造业的尝试，都可能遭遇到类似华为的无情打压。

不过相比华为在5G、运营商业务上的多点布局，完全靠手机等终端消费业务一条腿走路的OPPO，显然缺乏应对制裁的能力，这也是外界猜测其在面对美国“清单威胁”后，一触即溃不战而降的原因。

此外，对于OPPO身后站着的那位有着“中国巴菲特”之称的段永平来说，是否有应对制裁的斗志，也是值得怀疑的。

段永平的二度回应 图源：雪球

在哲库原地解散后，他在雪球写下了这样一段话回复网友提问“改正错误要尽快，多大的代价都是多小的代价”。就在众人猜测他为什么会说OPPO自研芯片是个“错误”的时候，5月16日，他再次于雪球上作出回应称，“我们这些年用类似的办法关停掉很多业务了，我能记得就有不少。从最早的电子宠物到跳舞毯，后来的还有小家电，家庭音响，彩电（居然关了两次，其中一次就在前不久），DVD（蓝光DVD），小天才的手机（估计大部分人不知道）……这不是我们关掉的第一个业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长远看，不合适的东西最合适的办法就是现在就停下来！”

无心恋战

作为一个极其擅于捕捉消费需求，如今又习惯了炒股玩金融游戏的投资家，段永平有这样的想法，并不令人意外。

知乎上，一个名为“今日方知我是我”的博主，在两年前回复网友关于“如何看待秋招zeku（哲库）对两电学生开出低价”的提问时，就曾斩钉截铁的预言称“zeku三年内实质上解散/业务停止运作”。

他的理由是“步步高体系内是不可能长期容忍zeku这种只烧钱而基本无法盈利的子公司”，同时语重心长的告诫提问者“为了多挣10万块钱浪费自己两年的时光，值不值自己判断”。

这段预言与段永平如今的回复对照来看，着实令人唏嘘。

或许OPPO当年赶在华为被制裁之后，迅速推出自制芯片计划，真的就是一场瞒天过海的天才营销策划，通过利用国人被华为遭遇激发起的爱国热情，用一场轰轰烈烈掩人耳目的“造芯运动”，将长期只能通过优势经销商渠道，在三四线市场称王称霸的“厂妹机”，变身成为新一代的“国民之光”，抢下华为让出的市场份额。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在国家力推自主芯片的大背景之下，自研手机芯片将获得国家和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同时“中国芯”的概念，也能够成为手机的一大卖点，帮助OPPO在营销宣传上获得更多的关注。

种种的利好之下，芯片造成了自然是好事，没有造成对于OPPO也不会有多少损失，毕竟做广告也是要付出成本的。尽管曾喊出要3年投入500亿做芯片，但根据业内人士测算，哲库从成立到解散，花费的资金不会超过150亿。

其实，不管是面对美国“清单威胁”的不战而降，还是“造芯营销”的天才设想，哲库的原地解散，对于国内芯片制造业的伤害，都是无法估量的。

对于3000名员工来说，“N+3”、5月工资照发等“优厚”的离职待遇，的确可以让大家走得更从容一些，但对于那些怀揣梦想来到哲库的芯片设计师们来说，三年付出一朝清零，无疑是对个人青春和付出的“巨大浪费”。

对于国家而言，先不提OPPO要不要把拿到手的补贴退回来，作为一家实力雄厚，连续问鼎国内手机销售榜的企业，这种浅尝辄止，一言不合原地解散公司的行径，对于芯片行业的后来者，起到的也将是极坏的“带头作用”。

不管解散原因究竟是以上哪个，都不啻是在说：“芯片自主？别逗了，连我OPPO都玩不转，你们就别试了，躺平吧！”

“本来想买台Reno9的，现在放弃了。”在关于哲库解散的新闻后，有网友这样留言说。

多年后回看，OPPO放弃的，或许是一个成为伟大公司的机会。

*本文基于公开资料撰写，仅作信息交流之用，不构成任何投资建议

（花朵财经观察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