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源:时代财经  作者:特约撰稿 何安

编者按:疫情影响下,固有的长假“打开方式”被改变。新的生活方式开始崛起,不需要远行,我们也可以逐渐安顿好自己的内心。时代财经特此推出《国庆七天,我治好了自己的精神内耗》系列策划,看看年轻人是如何治愈自己的。

“精神内耗”,似乎成了这两个月最热门的词汇之一。与之搭配的动词往往是“治好”,一个人、一段故事、一部电影、一种食物,似乎都可以轻松地治好一个人的精神内耗。

95后的我不相信这些。在更大的苦难面前,精神内耗往往微不足道,也没什么好治的。我五年前就这么觉得。

五年前,亲人遇重病,我的人生发生了彻底的转折。每天只能在悲痛和焦虑中度过,彻夜地抽烟喝酒。

这种状况持续了非常久。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到一些禅修的方法,比如抄经。从《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开始,边抄边有一些领悟和新的理解,“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什么是色、什么是空,什么是无常,更多问题迎面而来。

再后来,在朋友圈看到一个周末禅修体验的介绍,顿时兴致盎然,便挑一个空闲的周末,报名前往。

我们在广州最繁华的珠江新城集合,发车后到深圳最繁华的地方接了一批朋友,然后开往汕尾的一所寺庙。后来我才知道,佛门里同修佛法的俗家弟子会互称为“师兄”,对出家人则称“师傅”。

一车近三十位师兄,抵达寺里已经入夜,大巴在山里绕行,不看导航早已分辨不清自己的方位。下车只见一片漆黑,只闻到淡淡的海腥味。有师傅接待,安排我们住下,十二人一间房,能听见窗外虫鸣。

这里非常符合我对禅修的预期。首先位置偏远,几无城市的烟火气;其次并非名胜古迹、也无甚美景,不会有人将这里当作旅游区;最后是不收费。这个禅修项目由寺庙赞助,食宿免费、车费自负,经费来自善信的香油钱,让更多人接触佛法想必也是广结善缘的途径之一。

第二天我才了解到,本寺最早建于清末,开山祖师避战祸至此,寺庙由左近善信供养,确实是一个非常适合修行的地方。至少,来这里的人,大多是为了修行。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句话相信大多数人听过,但如何理解则各凭本心。像在这处寺院,只要僧众向善、潜心修行,纷扰也不过是人相我相众生相而已,而“凡所有相,尽皆虚妄”。

浅睡一晚,第二天六点就起床了。洗漱后随师傅做早课,早课的主要内容是师傅念经,但我完全听不懂,也没有文本可以参考,只能感受其氛围。跟想象中不同,敲木鱼的频率并不高,大多数时间里还是师傅在念,肃穆的空气让人很容易静下心来,期间当然没有人闲聊,一些经常来此禅修的师兄甚至还学会了经文,虽然不大熟练但也能跟着师傅念一两段。

接下来的打坐是我最喜欢的部分。一行人从寺庙侧门外出,步行十分钟穿越了藤蔓和枝桠横亘的小路,到达一处水潭,上有四米来高的小瀑布。是时天朗气清,山泉叮咛,早上八点的阳光徐徐罩起全身。我们坐在潭边,结跏趺坐、阖上双眼,感受着阳气一点一点充盈世间,体内逐渐温热,一切声息淡去。

打坐没有什么特别的法门,更像是一个自我发问的过程。我经历的是什么?我为什么焦虑?烦恼是什么?自己和世界的关系是怎样的?这些大问题,庸碌的生活里没有机会停下来问自己,冥想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至于如何发问,当然也跟自己的际遇有关,没有所谓的大师能给出指引。

午餐和晚餐被称为“过堂”,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打坐完毕,回客房补觉后,大约十一点开始准备过堂。我们到寺庙禅修,带有义工性质,其中一个任务是给师傅盛饭。过堂时最重要的是肃静,无论是师兄,还是师傅,都不发一言。这就需要一套手语系统,加饭菜、停止加饭菜等等需求,都通过手语表述。

这是一种人与人互动的方式,语言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

下午抄经之后,我们又帮寺院打扫。说是帮忙,其实也是一种修行,打扫落叶,可以视作审视人和自然关系的过程。有师兄是理发师,就经常在客堂帮其他师兄理发,作为行善的方式。

期间跟师傅有很多交流,很多人以为僧人不玩手机、不问世事,其实不然。在我看来,佛教是一个挺入世的宗教,僧人也会对外面的世界保持好奇。

大多数师兄只有周末两天空闲,周日晚就要回到城市,第二天照常上班,也有几位师兄继续留在寺里,长期当义工。各回各家以后,还需继续修行,烦恼自然也还在。如果烦恼是禅修两日就能解决的,这烦恼本来也不太算烦恼了。

区别在于,以佛家的态度看待烦恼、看待自己曾经遭遇或将要遭遇的一切,以佛家的法门去处理苦厄、处理生命里的无常,以佛家的胸襟对待他人、对待整个世界,可能才是禅修的意义。

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佛教其实相当入世,不是精神的麻醉剂、也不是幻想堆砌出的异次元,佛就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