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者 谢嘉晟

牛年春节，八闽最出风头的恐怕当属晋江民营企业家了。在过去一周不到的时间里，晋江的一些民营企业家已经接受了从省到市三级领导的慰问。不过，慰问归慰问，泉州民企外迁或已是趋势使然。

01  三级领导慰问晋江民企

正月初五（2月16日）上午，此时的春节长假余额还有两天，泉州市民营经济发展动员会等不及节后开工便已隆重召开。

之所以隆重，此次会议，除了泉州市委市政府的领导班子外，福建省省长王宁也出席了这场会议，并为恒安集团、安踏体育、达利发展、九牧集团、百宏聚纤科技五家2020年营收过百亿、近五年年均纳税超过1.5亿元的民营企业，颁发了“2016-2020度功勋民营企业”奖牌。

当天下午，在晋江市委书记刘文儒、市长张文贤的带领下，晋江18家龙头企业的负责人又实地参观考察了中国传统村落梧林，并在梧林的闽南风情馆，围着富有浓郁地方特色的八仙桌，展开了一场面对面的贴心交流与对话。

闽南风情馆的座谈会中，就有安踏体育董事局主席兼CEO丁世忠、恒安集团关联企业安腾集团董事长许清水、百宏集团董事局主席施天佑等。

六天前的大年初一，几乎是同样的这批企业家，刚分别接待了泉州市委书记康涛、晋江市委书记刘文儒和晋江市长张文贤等的联合新春拜年。

春节期间受到了从省到市三级领导的高规格礼遇，相信即便在这些见多识广的企业家创业生涯中，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暖。

从民企对泉州的贡献度来看，或许不难理解从省到市三级领导厚待这些民营企业家的理由。

在过去的2020年，泉州全市生产总值首次突破万亿大关、达到10159亿元，连续22年占全省首位。

民营经济在泉州“十分天下有其九”，被誉为“区域经济发展的主脊梁”，为泉州贡献了八成以上的税收、八成以上的地区生产总值、九成以上的研发创新、九成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和九成以上的企业数量。

在福建全省，这一系列数字比例则是，民营经济增加值占全省GDP的近七成，提供七成以上的税收，吸纳八成以上的就业，规模以上民营企业数占全省的九成多。

晋江民企更是泉州的一面旗帜，其成功路径已被总结为“晋江经验”。

02  上海营运中心落户躁动受关注

晋江市委市政府领导安排在梧林古村落会见民营企业家，显然用心良苦。晋江市委书记刘文儒和市长张文贤在梧林闽南风情馆的现场发言，可以管窥三级领导如此礼遇民企的深意。

晋江市委书记刘文儒的讲话很直接。他说，一个人无论走得再远，也不能忘了自己从哪里来；树长得越大，根要扎得越深。企业家要弘扬好家国情怀、祖厝文化，根植晋江、布局全国、放眼世界，在融入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把事业做到全国、全球，把企业总部、精品工厂、研发中心、大数据中心等核心环节留在家乡。

“树高千尺，根深在沃土。我们坚定支持企业大步‘走出去’，融入新发展格局，也希望企业延续祖厝情结、根脉情结，全力打造根植本土、基业长青的百年老店。”晋江市委书记张文贤略显含蓄，但用意异曲同工。

晋江的态度基本上代表了泉州的心声。过去一年来，由安踏体育掀起的新一轮上海营运中心落户躁动已然引起了省内各级政府的高度重视。

2019年12月18日，上海安踏中心（ANTA SPORTS CAMPUS）在上海青浦区西虹桥商务区举行开工典礼。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是安踏总部又要从厦门迁往上海了。

春节前夕的2月5日，同样起步于晋江的特步国际刚发布公告，拟以4.64亿元收购上海文汇新民实业有限公司所属物业，用于建设公司的上海营运中心、办公室及样品间。

在这波异地搬迁潮掀起之前，同样起步于晋江的劲霸服装已经先行一步，把总部迁到了上海。

在筹建上海营运中心之前，安踏体育和特步国际都已完成了一轮异地搬迁，把营运中心从晋江搬到了厦门。厦门提出的发展总部经济概念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晋江18家参与座谈的龙头企业多数都在这一波异地搬迁潮中来到了厦门。

兄弟城市的召唤也让泉州地方政府感到不安。

2020年10月，厦门高调召开久违的总部经济发展大会，为引入更多的企业总部鼓与呼。2021年新春开工首日，刚上任的厦门新主官强调，招商引资力度只能加强，不能有任何削弱。

在周边兄弟城市的概念中，厦门发展总部经济其实就是在收割周边城市的劳动成果。在闽西南，厦门高颜值、高素质，有特区区位优势，有更加优越的营商环境，很容易在闽东南形成总部经济的低洼地带。而能在厦门建立总部的，一般都是比较成熟的企业。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地缘上的相亲，厦门一招手，泉州、漳州、龙岩三地的企业很容易率先响应。现在厦门本岛东部海岸从观音山到五缘湾一带的沿海商务区，几乎清一色为泉州企业所占领。

晋江龙头民企先从老家来到厦门，而今又欲转战上海，一手带大的“心头肉”，眼看着要远走高飞，晋江乃至福建地方政府的忧心可以想见。18日上午，福建省委和省政府在榕召开了商协会会长和民营企业家代表座谈会，这场会议或许也蕴含深意。

03  “转移支付”或可统一闽南市场

成功企业家身上大多有着一份浓郁的家国情怀，但只凭家国情怀留不住龙头企业。趋势使然，在企业新的发展阶段，晋江不能，厦门恐怕也难。

特步国际公告可以大致看出晋江民企进军上海的理由。公告表示，为进一步推动全球化进程及提升品牌知名度，特步国际董事会决定在上海建立新的营运中心，以便随时起用高端人才。

特步国际的公告透露了关系民企成长的两个核心要素，一个是与企业发展相匹配的营商环境，另一个是满足企业发展需要的人才资源。

不只是晋江留住本土企业，厦门要吸引更多的企业总部入驻，都还有一段路要走。

在不同机构主导发布的城市营商环境排名中，厦门拿过第1名、第2名。在国家发改委去年发布的《中国营商环境报告2020》中，厦门排第6，上海排在厦门之前，泉州则排在厦门之后。

在人才资源特别是高端人才聚集上，营商环境决定人才的流向，泉州的吸引力不如厦门，厦门的吸引力不如上海，这是不争的事实。厦门大学在国内高校中的排名长期居于福建高校之首，而上海拥有的类似厦门大学这样的高校，则远不只一所。

相对于整个福建，上海的名校毕业生称得上人才济济。泉州比厦门更留不住人，对于企业来说，在上海比在厦门更容易招揽到高端人才。高房价更是厦门始终绕不过去的一道槛，房价收入比的居高不下，让多少人才望厦门却步。

对于准备振翅飞向国际的泉州民营企业来说，一个可以对接国际资源、能及时招揽到所需人才的城市才是企业选择落户的首选之地。

不过，厦门、泉州固然都有其短板，但也有应对之策。

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特聘研究员、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洪永淼建议推行城市“转移支付”，其中最主要的企业总部迁入地与迁出地达成税收分成方案。具体在闽南地域，厦门是中心城市，可就总部企业迁入与泉州、漳州商定税收分配方案。

地方争取总部经济，归根到底是为了争夺税收。如果厦、漳、泉能够在税收分配上打破区域分隔，做到利益均沾，地方对于企业总部的迁移或许也就不会那么敏感了。

“转移支付”或许还有溢价效应。上海的一大优势，是经济体量够大，有企业需要的统一市场。中国敢与老美打贸易战的底气也在于中国拥有一个14亿人口的强大市场。

厦、漳、泉各守一方，目前经济体量最大的是泉州，刚突破万亿，如果加上厦门的6100亿、漳州的4747亿，三地GDP总量就超过2万亿，人口总量达到1500万，就具备了特大城市的市场容量。以这样的市场容量，对企业和人才的吸引力自然大不相同。

而通过“转移支付”，逐步消除区域壁垒，既有利于厦、漳、泉区域内的企业和人才流动，对外来企业和人才也会有更大的吸引力。

如何落地城市“转移支付”，加速推进厦、漳、泉一体化，有赖于高层决策和地方政府的智慧与决断。

注：部分资料参考”泉州商人“、厦门日报、福建省工商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