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马牛 (微信公众号:冯仑风马牛)

  四月,春暖花开。虽然许多人仍然不能放心出门踏青,但现实早已为大家递上万花筒,在疫情的底色上,轻轻一转,斑斓世界尽在眼前。

  一周之内,瑞幸、好未来两大热门中概股自曝财务造假,投资市场一片哗然。多年前,数个中概股曾闹出过业绩造假的丑闻。之后,一批优质公司出海,股价大涨,为海外投资者带去利益,才冲淡了「中概股造假」的印象。但此次瑞幸造假事件,再次引发外界对中概股的负面评价。

  就在瑞幸自曝造假的同一天,万科宣布,将整理后可动用的企业股资产,一次性、全部捐给清华大学,双方共同创立清华大学万科公共卫生与健康学院。特殊时期,企业艰难求生,这笔捐款是目前国内对高校基金会最大金额的单笔捐赠。然而,与之有关的报道很快淹没在人们挤兑咖啡券的新闻中。甚至还有人质疑:这笔钱哪里来?为什么非得捐给清华,深圳企业捐给深圳大学不行吗?

  有的企业拆东墙补西墙,自己兜里塞得满当当,有的企业挺身而出,成为社会财富流动、再分配的一部分。造假丑闻爆发后,企业的社会责任感更加突显,空前的隔离之后,我们彼此的牵绊却更紧密。

  昨天的推文中,我们聊了聊做空机构的「零和游戏」。今天,我们从万科捐款来谈一谈企业、社会和商人之间的「正和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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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 4 月 2 日的捐赠仪式上,王石是最具话题性的人物,也是他代表万科全体员工,向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捐出全部 2 亿股企业股。按照当天收盘价计算,这部分资产价值 53 亿元人民币。值得注意的是,王石特别强调,「这是从 1984 年设立起,数十万万科员工 36 年努力奋斗的共同成果和集体财富。」

  是集体的,而非个人的,这是王石与自己的商人角色博弈的结果。

  多年以前,以王石为代表的万科创始人团队放弃了原本可以分配给个人的股份,创始人主动「降格」,变为职业经理人。关于这个选择,有过很多解释。

  有人认为,当时的企业家都面临一个抉择:是赚大钱,还是做大事?兼而取之的人不少,但放弃其中一项,全力以赴完成另一项的人,也不少,王石属于后者。很多人都想为他的与众不同找一个理由,但他们并没有想到的是,或许王石没想过与众不同,他只是在解决内心的困惑。

  许多人都对王石的人生经历耳熟能详。早年当兵,做过工人,当过机关干部,那时的中国认可什么职业,他就从事过什么职业。但也正是这种「认同」,让他觉得憋屈,觉得自我个性被压抑,于是他下海从商,成为一名商人。

  熊彼特认为,企业家之所以是企业家,绝不只是为了逐利,而是为了征服,为了做成一些大事。

  王石当时也怀有这样的心思,从商只是跳板,留学才是目标,所以他自然而然感觉到一种冲突感:成为商人之后,却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商人身份。所以他对暴富没有渴求,反倒充满恐惧,恐惧自己成为像葛朗台一样的唯利是图的资本家。从商 17 年后,王石已过知天命之年,才真正接受了自己的商人身份。

  现在想来,这种长期的冲突感,或许才是王石及其创始团队最后选择不拿万科股份,留下一笔企业股的根本原因。

  「商人对社会有价值吗?价值是什么?」这些在当时看来多余的思考,阻止了王石和创始团队落袋为安的举动,也造就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王石和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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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科能送出价值 53 亿的企业股,并非轻而易举。

  32 年前,这笔资产仅价值 520 万, 9 年前,增值到 9 亿多,如今价值 50 多亿。这意味着万科经历过 1998 年和 2008 年的金融危机,仍然保持着良好的运营状态。

  市场上,万科有两条非常出名的「铁律」:第一,不行贿,第二,超过 25% 的利润不做。这两条铁律的提出和实施,既有王石对自己商人角色的解析,同时也代表着万科作为一个房地产企业,与社会之间的博弈和互动。

  1988 年,万科上市前夕,内部有过一场激烈辩论。一方认为,如果完全不碰灰色区域,那么公司开拓市场的手脚就会被捆住,和别的公司相比,完全没有竞争力。王石站在对立面,认为这只是中国商业社会的过渡时期的现象,靠灰色行为维持生存,不是长久之道。

  这不仅仅是一个企业内部的讨论,也是当时所有企业都面临的,与社会环境的互动问题。在 1993 年《公司法》颁布之前,所有企业都在蒙眼狂奔,没有人知道正确的方向是哪里,只能凭直觉,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这种时刻,敢于放弃一些「便利」,「自讨苦吃」的企业少之又少,还有无数企业大起大落,被时代更迭的浪潮狠狠拍下。

  创立万科之前,王石曾有过一段获得暴利的经商体验:做进口录像机,利润高达 200%。这种进口贸易生意比房地产周期更短,追逐暴利的后果也更快显现出来:不管市场的盘子有多大,许多公司一拥而上,卖方炒高了价格,买方却降低了预期,最后击鼓传花,又有一大批企业死在赶潮途中。

  因为这段经历,王石在 1992 年,代表万科公开表态:「超过 25% 的利润不做。」企业发展过程中,渴望利润是本能,但对利润保持警惕,是对社会环境和企业掌舵者的双重考验。

  涉足房地产行业初期,万科曾碰到过一次获取暴利的机会。当时,万科手中有一块地皮,另一家企业通过当地国土局,希望万科让出一半,为此而愿意支付 1500 万元的补偿金。这是一次绝佳的暴利机会,但王石拒绝了。原因很简单,也许在当时,万科的确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获利上千万,但这和进口录像机的生意有何不同呢,房地产不应该是囤低卖高的地皮贸易,认清自己的定位,比一两次暴利更加重要。

  万科成立至今已经 36 年,质疑有时,鲜花有时,但不可否认,强手林立的房地产行业中,许多消费者用脚投票,让万科成为中国房地产的龙头企业,也造就了如今万科能够捐赠给清华大学的丰厚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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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 年,王石就在写给万科全体员工的信里,表明了要将这笔资产用于公益方向的决心,为什么直到 9 年后,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全部用于公共卫生与健康学院的建设?

  因为这场前所未有的疫情袭来,大家才真正意识到,公共卫生不是禁止随地吐痰的问题,而是足以影响每一个人、撼动各行各业的真正的人类利益。

  在留学网站上,有人问过一个问题:「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水吗?」显然,这一质疑并非针对名列前茅的哈佛大学,而只是对公共卫生学院的偏见。那么这个被质疑的学院,具体做一些什么呢?哈佛公共卫生学院院长 Julio Frenk 曾说过,他们主要致力于延缓和克服全球卫生面临的四大威胁:

  1. 新旧流行病,从疟疾、埃博拉、肥胖症到癌症,当然也包括这次的新冠疫情。

  2. 有害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比如空气污染、水污染,甚至是枪支暴力和吸烟危害。

  3. 贫困和需要人道救援的危机,包括战争和自然灾害。

  4. 全球各地面临失效的医疗体系,由此导致的医护费用高昂、医疗效率低下,以及医疗资源不足。

  站在当下来看,公共卫生学院所研究的问题,不正是我们切身体会过的痛点吗?因为关注群体,包含「公共」二字,长期以来,公共卫生学院备受轻视。医院关注个体,公共卫生学院关注群体,医院有病治病,公共卫生学院则苦苦寻觅疾病的根本解决办法。

  这是一种水磨工夫,往往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基本功。在公共卫生领域里,人类和病毒搏斗,也同时在自身的短期利益、长期利益之间取舍。

  万科把这笔资产全部用于公共卫生教育领域,是个体与群体利益博弈的结果,也是对社会财富的再分配。这种捐赠,不是给企业买一个「立买包赔」的保险,也不等于出面的代表能收获多少荣光。或许,这只是 36 岁的万科,对 69 岁王石的一个回应:除了赚大钱,企业还能做什么大事,除了活下去,企业存在的价值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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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个十年,王石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爱好,登山。2008 年,他登顶七大洲的最高峰,也完成了徒步抵达南极点和北极点的梦想。这种爱好颇具个人英雄主义,登山是不断向外征服,也是团队出行,但往往留下名字的,只有最早登顶的那一个人。

  新的十年,王石一直在外游学,学英语、希伯来语,投身公益,他最爱的运动,也变成了赛艇。较之登山,赛艇的合作意味更强,在烈日下逆流而上,个人和团体牢牢绑定,倒逼自己向内突破,跟上团队,引领团队。在物理距离上,王石离万科更远了,却离他心目中的企业家精神更近了。

  2020 年,每一个人都强烈感受到了时代的颠簸,但很少有人意识到,我们身处历史中,也在创造历史。疫情后的世界将会怎样尚未可知,但我们希望,多一点像万科这样和社会之间的良性互动,少一些藏在咖啡渣里的暴利欲望。

(来源:冯仑风马牛)

文章来源:冯仑风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