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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苏婕

潜伏金融圈的严肃小说家，

因看不懂艺术只好爆出真相

01

深夜十点，我在镜子前做最后一次检查。情趣网袜一扯就破，但利于他荷尔蒙上头大施淫威；齐臀蕾丝太粗糙，但不妨碍他床上调教打屁股；兔耳朵360°旋转会卡壳，但来一场浸没式野生狩猎没问题。

总结来说，初入此道缺乏经验。我把鼓胀的胸衣拉拉正，给某家成人淘宝店点了个差评。

别指望客人如期而至。漫长的等待中，要做好被凌辱的准备，并强化「客人是上帝」的思想。哪怕他长着猪头的脸火葬场的心。

门锁传来熟悉的声音。

哟，西装上披着一股重庆火锅味的「金融新贵」来做大保健了。甭管是陌陌探探附近的人，还是宾馆卡片熟人引荐，听说这位投行来的卢先生是陆家嘴一大霸主。上海哪个场子没他阿谀奉承的皮条客，哪个办公室没他争先恐后的上位女。

“今天波推还是飞机？全套九五折。” 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领子却忘拉低两厘米。我暗自后悔。

“你在干什么？” 卢先生猛地一颤。看来身体想泻火，灵魂还深陷于几十个亿的生意场。

“我叫薇薇，您要是不喜欢，我还可以叫娜娜、莎莎、莉莉……” 这几个名字雕凿在我大脑里，吐出来时连血带骨头。

“老婆！别闹了！” 卢先生强逞的山寨版绅士做派，瞬间崩塌。

我怎么能忘了呢？站在面前的，可是不折不扣的凤凰男。

02

投行工作的卢先生自称Lucas，企图用Wall Street的洋范儿掩盖原名——「栋梁」这用力过猛的两个字眼，融入了农村一家人的卑微和热量。等高考机器搜刮完童年乐趣，山里的土狗和蹲在门口扒拉的辣子面，终于被他的悬梁刺股甩在身后。

173的身高打篮球没优势，贫困的家境无法衍生贵族兴趣，就连撩妹的基本自信都荡然无存。那年的交大校园，卢先生穿着低仿格子衫，踩着标配蓝拖鞋，在经济巨著的苦海里挠一脸头皮屑。只有考试全系第一并拿到国奖时，他才会拉上宿舍床帘，奖励自己看一部岛国爱情片。

就算表白，也非小树林不可——万一被拒，青春痘里爆棚的自卑，还能碾碎于黑夜。

“今天月亮好圆。” 卢先生在某个雨天开始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结婚时，家人扯破嗓子反对，他父母却为娶到一个城市女孩而脸面净涨。我嫌弃过卢先生三天刷两次牙的陋习、说话怄着大蒜味的腔调，但打动我的，也是与之相衬的勤奋、老实、笋尖拔节的顽强。

所谓爱，就是他的好处足以让人忍受他的缺陷。

我爱过他吗？也许有，也许没有。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给我一种正常人的生活。三菜一汤的家常饭，地铁房贷的标准化，床上运动进行到一半，还得惦记着应酬带回的打包盒有没有放冰箱。省一点是一点，卢先生猛地翻下床进了厨房。

高配也不是没有。可富二代遍地撒花，官二代架子太高。卢先生有一点好，两眼不乱瞟，什么都肯干。

结婚嘛，实用就够了。

03

寒门难出贵子的事实，因为新三板的风口，注入了少许水分。这让眼观八方的卢先生，瞄到了打破阶级的缝隙，几年后成功转型为团队负责人。

「好马配好鞍，凤凰住殿堂」的梦想差不多实现了。那段时间，卢先生越来越忙，忙得行李箱还没到家、一通电话后又要赶去机场。有时也会翘着二郎腿放古典音乐，不知是阶级信仰大洗牌，还是受人熏陶。

很久后我才知道，逆袭磨砺出来的道德，在两性关系上最经不起检验。或者说，好男人只是因为没有资本放荡。

一年前，我在电脑上刷完《黑镜》，顺带扒出他在iCloud上的海量爆照。高清，无码，女主角可以整一个国民合唱团。

半年前，用他微信搜索「开房」，蹦出来几十条聊天记录，用户标签以地理、工作、档次分组。类似魔都财大summer intern软萌、京城卖方分析师发展中、香港摩根高管颜正活好。

也难怪，每周快100小时的工作量，丝毫不妨碍卢先生在全国建立根据地。强调高效、还细致到标点的IPO精神，在关系网的建立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金融男都有一个64T的库存量？

半个月前，卢先生Boss的老婆凌晨打来电话。只听一句，他的疑惑就已消化干净：嫂子，王总跟我在一起呢！挂完电话，他打着哈欠接着睡，留我一人想象Boss老婆的表情——那场面似曾相识。

不知脱胎于金融民工的卢先生，在夜场纵情声色时，是不是一直回味着当年连飞机杯都舍不得买的心酸？

04

卢先生不知道我知道的一切，传统思想的雕刻，让他尽力维护着一个家庭的体面。尤其是回农村过年，噼里啪啦的烟花里浮现他童年的两坨高原红。看久了难免会入戏，卢先生忽然捧住我的手，一个劲地哈气：

“老婆，我给你暖暖。”

很多愤恨都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切给击垮，剩下的，全靠早几年热恋的记忆维持。

你说，那么多的爱，最后怎么就溃败了呢？一个曾以为经历最幸福生活的女人，却因为过强的好奇心，发现婚姻建立在谎言的泡沫里。

微妙的是，迫于出轨的羞愧，卢先生甚至比之前对我更好。

故事不难理解，一个曾被女神富帅唾弃的屌丝，多年后翻身，需要用加倍的玩弄来满足年少的卑微，用妻妾成群的幻念来报复拜金的社会。

跨越阶级的凤凰男，没有一股毫无由来的自傲，是无法冲破壁垒的。

可妻子熟悉他乏味的起点、丑陋的一面，如何再用仰视的目光给以崇拜？于是土鳖卢栋梁伪装成金融新贵Lucas，凭借业内学来的那一套，接连把复刻版女神扑倒在床，意淫权利和地位的虚荣。

卢先生很急，急着救活心里那个压抑、恐惧、自卑的小男孩。

不过，嫖和嫖是有区别的。无数孤身在家的夜晚，我强迫自己想通这个问题——从卢先生的行踪判断，他没有固定的情人，到处是露水情缘。某个白手起家的商界富婆，默认了丈夫的出轨。她告诉我：

「我不介意他和别的女人上床，只要他是花钱买的。」

走肾不走心的出轨可以接受吗？如果适度的背叛更利于家庭和睦呢？

答案很难说。事实上，当我看透这一切，愤恨反而被一种可怜给取代了。有时他放着飞机不乘，要靠火车软卧来拖慢应酬的频率。

那些背对着卢先生点钱的女孩，会在心里骂他能力不行，骂他是财大气粗的快枪手吗？她们又不会考虑他工作的重压，谅解他童年的阴影。

想到这，我有点心疼。

05

或许不只是个人问题，自从富婆带我参加某场业内的cocktail party，我才明白这行的通用规则。

只有在利益不相干的女人面前，这群金融男才会暴露嘴脸。他们嘚瑟得各有风格，但有个统一特点：说什么词都能串到「停车坐爱枫林晚」。

“你说那货是不是傻逼！好好的聚会带女朋友来干嘛？一个看三个，怎么玩啊？” 某鲜肉Associate气得把18年格兰威特都晃出了酒杯。

“那姑娘不错，聪明，还拎得清。可惜被你这逼给睡了。” 某老牌MD盯着远方吹弹可破的大腿，教育一旁优质VP，“混这么久了还没长记性？能成为自己伙伴的就不要睡！”

“那怂逼撬了老子的项目，只敢躲宾馆和脱衣舞女郎视频聊天。” 两个油头老司机举杯交错，继续谈论一溜排金融女：这个能睡。哎，这个不能睡，那个能睡。

大概都是幻觉。我意思是，这帮货即使不想玩，也得假装玩，玩得很享受。

当晚，我就见着一个很爱太太而拒绝聊骚的乖乖男。他显然不懂这个圈的规则，一味强调嫖娼和受贿的代价。没聊几句，大家伙就使使眼色散开了。

“没有攀比就没有幸福，这行以玩女人的数量为荣。” 富婆凑到我耳边，“你看着，不是一个道上的混不出头。”

黑帮杀人也讲究一个道，更何况镶嵌于市场、人情、中国特色的金融圈。

这样看来，卢先生的崛起和找女人之间，因果关系也可以反一反吧。

06

我有一千万个理由提出离婚。可悲哀的是，在潜意识里，我却想尽一切办法去谅解他，包容他。

我舍不得他。

舍不得什么呢？中产阶级的生活，沉没成本的套牢，没有爱情也磨出亲情的依赖？不管哪方面比例更高，我就是找不到足够的勇气离开他。要知道在三观稳定后，独立女性的现代风潮才席卷到我身边。

太晚了。根深蒂固的思维，早已形成惯性。

我和卢先生在赌一场婚姻。因为赌注都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小农思想，所以他玩一阵子还会回家，我忍一阵子还能继续。

感情不纯粹，利益也不透彻——据说，爱情嫌人类不干净，才把他们推向婚姻。

07

当然，关系太紧绷会憋坏。适当的调情、家庭生活的革新，也是必须的。

有时直梯里只有两个人，我会突然拉过卢先生，冲着空气努努嘴：“怎么能这么霸道？你挤到Miranda了。” 他眨巴几下，心知肚明地没有吭声。

有时在家吃晚餐，我会多盛一碗饭摆好筷。“今天有人来吗？” 卢先生问。我指着他旁边的空位置，莞尔一笑：“Cathy这么个大活人坐着，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作为妻子，我时常提醒卢先生不要只顾着工作，得想象、甚至表演生活中的小确幸。挺有意思的，一百四十多平的房子，三人行和群趴是常有的事儿。

当然，卢先生还享受着别人做梦也做不到的福利——往往一开家门，就有日系护士、或制服学生、或漆皮女王在等着他。每次一个花样，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我做不到的。

“听说你老婆今天加班？” 我挂在他身上。

“你老婆没我紧致吧？” 我又朝他耳朵吹气。

凤凰男卢栋梁，哦不，金融新贵Lucas连大气都不敢喘。没事，他会习惯的。

失去一个老婆，换来更多娼妓。

因为老婆转行当头牌了。

头牌的常客只有卢先生一个，但利用嫉妒提高身价的手段必不可少。有时，卢先生还得表演转换角色，对付不同的假想敌。比如鲜肉Associate，优质VP，老牌MD，哦对了，还有Boss王总。

那天卢先生提前回家了。蛮好笑的，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他最近应酬越来越少。

门一开，我就扭了上去：“王总来了？”

对方懵住了。

“卢土鳖出差去了，又约什么乡村野炮。他不行，哪有你器大活好！” 我的手滑到他背上。

“我想和卢离婚了，王总你觉得呢？” 我继续向下滑。

只听对方的电脑包啪一下掉地上：“你他妈说说清楚，是不是真和王总有一腿！”

我就喜欢看卢先生这种眼红脖子粗的丑态。

凤凰男和娼妓捆绑在一起，相杀相爱，谁也离不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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